在水一方

在工作場合上或多或少總是要跟旁人接觸，尤其是進行專案時，更是無法避免與他人的交流與合作。而人是形形色色的，很自然地無法保證一起工作的夥伴在能力或者是態度上是否總是能讓人順心順意。在瑞典職場，以我自己的經驗來說，碰到的大多都是溫和有禮的人，在討論或處理事情總是盡可能地對事不對人，所以很幸運地很多時候不太需要煩惱人的問題。但老話說一樣米養百種人，有時總也還是會遇到讓人會理智線斷裂的合作夥伴。

大概在2018年左右，我被任命負責一個專案，要開發一個做測試用的App。中間碰到預算不足然後疫情來襲等等狀況，計劃延宕到2021年夏天才正式開始。因為預算跟想要加快進度的關係，專案沒有透過公司的IT部門，而是由我們部門自己出資找開發團隊；也因為專案規模跟預算的限制，我們沒有走標準的專案程序，而是由我身兼多職代表我們部門做使用者回饋並擔當專案經理角色居中協調與其他三個團隊的合作然後最後幫忙進行測試。其中，App主體是由我們子公司Ｃ的軟體團隊開發。對Ｃ來說這個案子是他們內部正式的專案，所以他們有自己的專案經理負責他們內部的進度規劃以及跟我這邊溝通。也是這次跟他們共事的經驗，讓我深刻感受到人真的是有百百種。

因為Ｃ公司負責App主體的開發，所以身為使用者代表的我要跟他們解釋清楚我們要的產品內容到底是什麼。但在溝通過程中，他們的專案經理Ｂ並沒有讓我感受到他有真心想要理解使用者需求與前置資料內容，而是一直更在意他的預算控制跟實質任務分配。預算控制與任務分配當然是專案經理的任務，但是Ｂ在溝通過程中給人太多“這不是我們該做的”、“這超出規格了”、”這應該是你們要負責的“這類的訊息，態度又並不是很客氣，再加上這個案子是由我們出錢請Ｃ公司負責，就會有種廠商各種難溝通還要求顧客做這做那的錯亂感，種種加起來讓沒有任何專案管理經驗的我在初期時常要在自己沒有能力的自我懷疑跟對方很難溝通不是我的錯的自我安慰中拉扯，還要一直擔心Ｃ公司不願意或做不出來我們要的東西，非常地崩潰。所以當我得知消息Ｂ要換工作而改由新的專案經理Ｄ接手時，內心真的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之後接手的Ｄ，態度上讓人覺得好溝通非常多，雖然偶爾還是有讓我傻眼的狀況發生，但至少不會讓我有種一想到要跟對方聯絡就覺得抗拒的感覺。事後回想，與Ｃ公司的溝通真的是當時在專案進行前期我最大的壓力來源。

這個專案對我來説，開始出現曙光是在beta版完成可以做測試時，因為終於看到可以安裝在手機上的App實體，也因為密切合作的對象在這階段換人了。為了節省預算，所以最終使用者測試的部分是由我而不是Ｃ公司負責。大量測試當然會有很多需要回報問題跟溝通調整的環節，考慮到溝通效率，我們就同意在最後衝刺的階段，我可以直接跟主要的軟體工程師Ｗ聯繫溝通就好不需要透過Ｄ。Ｗ是個非常溫和有禮的人，講話非常斯文，用字遣詞讓人覺得被尊重又不會覺得有疏離感，加上他非常專業，所以在跟他討論測試到的問題跟哪裡需要改進時，都會得到非常好的回饋。另外可能工程師就只在意把問題解決，所以討論重點都是要怎麼解決問題，而不會像之前在跟專案經理們討論時一樣，得到的第一個回應都是考量預算、考量限制什麼什麼的，然後關於技術問題的回覆卻常常有沒有回到重點的感覺。私心覺得，如果Ｂ和Ｄ都是跟Ｗ一樣的有能力又謙和有禮好說話的話，我在專案進行的前半年不會過得那麼憂鬱崩潰，覺得看不到專案完成的盡頭。也是前後階段的強烈對比，讓我意識到Ｗ特質的難能可貴，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能力很好又讓人相處溝通起來覺得舒服，覺得跟他一起工作是個享受。這也讓我每次在跟Ｗ回報問題時都會非常注意自己的語氣，因為不想讓自己變成咄咄逼人的那一個。誇張地說，在前期被這專案折磨地無比痛苦的我在這最後階段終於有稍稍被治癒的感覺，真的是感謝在後期溫柔又很可以carry的夥伴們。

隨著工作經驗的增長，在工作場合碰到的人變多，更體認到不是說有能力就要鋒芒畢露地展現或是就可以不在意對待別人的態度。在有能力的同時還能謙和有禮地待人處事，才能得到更多的尊敬與溫柔對待。至少我就會非常想要溫柔對待有能力有謙和有禮的人。因為太感謝他們這樣的存在。